一
三月，流浪於江南，懷藏一頁桃花詩箋。
在望江樓上，我獨自佇立，眉眼憂傷，解不開一世的生死情緣。
如是我聞，唐代女詩人薛濤曾在此井汲水，浣花，精心染制桃花詩箋，卻不知其一襲女兒心事，又是在哪個夜晚，寫給了誰。而千年之後，我一身孤零，輾轉紅塵，從塞北到江南，卻怎麼也找不到丟失已久的舊影，一顆牽念不已的心，總靠不了岸。
是誰，躲在在一頁古書深處，輕言慢語，吐出這樣的字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可是，我和你，終究無法隔著時空，就這樣埋藏各自的歷史。至少，我不能。雖然我也曾經嘗試過，但是我做不到。
於是只能任由孤單的步履，跋山涉水，尋找你最後停駐的家園。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我只知道，即使是找不到，我也要不停地尋找。之前，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已散如雲煙，之後，尋找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
一聲長嘆，喚得自己從記憶中重返。抬首處，迎面一枝桃花，在春天的深處，綻放朵朵嫣然。
二
手執桃花詩箋，我把內心的疼痛交給春天。
是誰婉約的小手，從桃花的蕊中伸出，一瓣一瓣，直至摘走了我眼中所有的遙望，而後借一縷春雨，濯洗悠長的相思，細緻的動作，輕柔而溫暖。
此時此刻，多想借一艘木蘭小舟，在春水回眸的瞬間，長篙輕點，渡過忘憂之河，抵達有你的彼岸。
千山一夢，萬水一影，我不看那些繽紛的事物，只為你，在每個春天，擷取一朵最美的桃花，一遍一遍，和著想你的淚水，浸染你留給我的詩箋。
這將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自你走後，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個春天，我就在這詩箋上，為你增添了二十四朵桃花般的思念，嫣紅，清香，就像在花樣年華里，你花樣的容顏。
我還要，細細洗淨這雙操楫五湖的手，以最溫柔的姿勢，拭去你眼角的淚水，擁你入懷，輕輕地喚你的名字……這樣的情境，多少次出現在夢中，我是多麼渴望，它能變成現實，哪怕只有一次，也已足夠。
如果可以，我願意，在這異鄉的土地上，用生命作交換。
三
桃之夭夭，桃之夭夭，桃花轉眼就落了。
這是幸福的歸依，還是命定的劫數？春風不語，青鳥失啼，又是誰的手指，隱隱地劃過了江南。
此後的風景，再也沒有桃花，所有的情節都將付與流水，纏綿也好，眷戀也罷，縱使暗香依舊，卻也是覆水難收，再也無法回頭。
一如從前的，只有我的心。所謂生離死別，各有各的風骨，各有各的美好。如花般生，亦如花般去，這樣的決絕，這樣的魂魄，才當得你給我的一世眼淚。
如果，真的沒有了你，那麼連我思念的藉口都會被剝奪。紅塵萬丈中，若是失去精神的支撐，就像風一樣的行走，都是奢侈的，我不要這樣虛無的結果。
我只希望，你在離去的時候，為我留了一條歸來的路，千山萬水，天涯海角，總有一朵隔世的桃花，可以帶我回到，最初與你相遇的地方，交還桃花詩箋，以及我的眼淚。
然後，抱緊彼此，像兩朵並蒂的桃花，安靜地睡去。
2007-4-26
※本文作者：蘭語凝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