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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是你閨女

   來源:古今學識館    閱讀: 3.09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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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是你閨女

年少天真時,我一直都為“娘”這個稱呼而難為情。
國小一年級,第一次聽到外村的孩子嬌嬌脆脆的叫媽媽,陡然生出滿心的羨慕,覺得“媽媽”兩個字那麼好聽,覺得叫“媽媽”的孩子一下子嬌貴許多,寶貝許多。那時候,我們的小村還不足二十戶人家,村頭村尾,隨處可以聽到或高或低、或急或緩的喚娘聲,上國小之前,不知道“娘”也可以稱作“媽媽”。讀中學了,每當週日返校後,同學們都會滿臉幸福的說著媽媽這個、媽媽那個,而我,說“俺娘”,不自覺的,聲音會低下去,有時候這稱呼會被省略。因為,年少的我覺得這稱呼是那麼的不合時宜,似乎自己會因為這一聲“娘”而變的土裡土氣、呆頭呆腦了。

娘是地道的農村婦女,短髮,偏分,黑色髮卡,幾十年如一日。娘從結婚到現在只用過三個髮卡,前兩個都是因為被柔韌的髮絲磨的飛薄,鋒利,斷了,才丟棄了。我們小時候,孃的髮卡很長,最大號的,卡住頭髮後還要在端處套上一個做鞋用的鐵製鞋眼,以防發縷滑落,而現在,娘只用一個小卡子就解決了問題。
娘是個好把式,所有的農活她都能做,搖耬,撒種,犁地,打場。那時候爹住學校,我們就經常下地幫娘幹活。夏日的早晨很短暫,葉上初陽幹宿雨,很快,這“宿雨”就被“初陽”蒸融了,腳下開始冒著騰騰的熱氣。我赤腳趴在新翻的泥土裡,用肚皮感受絲絲涼意,帶著哭腔喊,娘,回家吧。娘不回頭,只是躬著身體,緊捉著犁把,聲聲緊張的吆喝著牲口,而此時,那頭牛的汗水已經開始順著佈滿經絡的瘦腿往下流,喘氣越來越重,走路也越來越慢了。
前些年,每逢晴朗的夏日夜晚,母親都會摘來很多野麻葉,一層層往膝蓋上裹,因為娘聽說這偏方對風溼有很好的療效。孃的風溼是下水漚麻落下的,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種很多麻,這東西弄起來很麻煩。入秋了,割倒,一捆捆紮好,一車車拉到水塘邊,一排直一排橫的垛到水裡,再壓上一層層的木頭石塊等。十天半個月之後,麻漚好了,大家又都聚在臭烘烘的水邊剝麻。要剝麻得先把麻捆撈上來,這就又需要跳到水裡,一捆捆托起,撂到岸上。這期間,娘就經常呆在齊腰深的水裡,一點點的搬來挪去。
近幾年,農民的工作輕鬆了許多,但娘總是有活幹。麥地邊,菜地角,娘種的油菜成熟了,一棵棵的割倒,一捆捆的揹回家,先垛起來,捂兩天,再扒倒,攤開,毒花花的太陽底下晒,一棰棰的敲,再翻晒,再敲,然後,娘就收穫了小半袋油菜籽。我問娘,這麼點東西能榨出多少油,娘說,好幾斤吧,我說,拿二三十塊錢很輕鬆的就買到幾斤油,而你弄這點東西得費多少勁你覺得划算嗎,娘笑起來,說,老百姓不幹活那還有啥意思,整天閒著不也是閒著嗎?

娘性子直,快言快語,爹卻偏內向,少言寡語。娘整天很辛苦,爹卻從來不會說“柔軟話”,所以,小時侯經常看到他們為言差語錯而吵架,偶爾也會打。娘說爹說話象钁頭,爹說娘總是無理取鬧。的確,其實娘也不會說“柔軟話”。娘感冒了,爹說,快去看看吧,輸點水好的快些,娘會說,咋,怕我死了?叫我快點好了好伺候你們,我能不知道你安的啥心!兩年前,爹從鎮上調回村國小,朝夕相處,他們的口角也頻繁起來,動不動就慪氣冷戰,這讓我們做子女的很傷腦筋。娘說,我就是不理他,我給他吃,給他喝,就是不跟他說話,我氣死他!
我一直不敢冒然猜測娘是不是知道有“愛情”這個詞,娘說,相親的時候看見爹床上有簇新的大團花被子,爹床前繩子上搭了好多條絨褂子,就同意了。過門那天,娘發現被子上的大團花變成了小碎花,條絨褂子也都不見了,問爹,爹說,都是借的,早還人家了。我們聽了就笑,娘卻很平靜,說,那時都那樣,那時都哪樣呢,我不知道。去年秋天,爹在街上被車撞了,躺在醫院裡痛苦的呻吟,娘接到電話,蹬著三輪車一口氣跑到街上,看見肇事司機,瘋了一樣的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領口,邊搖邊喊:你沒長眼嗎,你眼瞎了嗎,我走時好端端的一個人,你給我弄成這樣!娘伸手去抓那人的臉,被人拉開了,娘就坐在那人的車頭上邊哭邊罵。
娘教育孩子的方式很粗暴,或者她並不是有意的想教育我們,只是覺得該打,就打。一天晚上吃飯,娘盛給我,問還要嗎,我說還要,結果我沒吃完,就因為這樣的事情,我捱了一頓打,很疼,至今難忘。那時候,學校門口簡易的小貨攤兒對孩子們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很多孩子都喜歡從家裡偷雞蛋到學校換零食吃,我也偷過,但我沉著冷靜,揣起就走,大搖大擺。而妹妹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她把雞蛋裝進口袋,兩手捂著,側著身子,邊走邊緊張的回頭看,娘當然大喝一聲,拉過來便打,邊打邊喊:叫你偷雞蛋,叫你偷雞蛋!我說,就因為多盛了一點飯至於那麼打嗎,妹妹說,你打就打吧,怎麼能那麼大聲的吆喝呢,你不知道我那時候羞的呀,簡直不敢見人了,娘總是哈哈的笑,說,誰知道呀,那時候怎麼會那樣。
孃的人生道理是在無意間教給我的。每次我坐到灶下燒火,娘總會說,火心虛,人心實。娘在跟我講燒火的技巧,但我卻得到了可以終身行之的一句話——人心實。娘為人熱情,說話爽利開朗,那些嬸子大娘婆婆媳婦們都喜歡跟娘嘮,張家長了,李家短了,娘只聽著,分享,安慰,但從不嚼舌。借勺鹽借碗麵的,娘總是加倍奉還,娘有原則,跟人打交道,絕不能讓人吃虧。
自從嫂子進了門,娘做事說話就變了很多,娘說,夾杆子婆婆,難當。也的確,上面有老婆婆,下面有兒媳婦,哪裡不周全,受氣的就是娘了。奶奶說,你瞧小媳婦那樣兒!娘趕緊說,噓,小聲點!嫂子說,我想回孃家看看,娘趕緊說,好,去吧,多拿點錢,多給你媽買點東西。
姥姥癱瘓之後,娘就更辛苦了,想要照顧姥姥,又要顧及家裡年齡更大的奶奶,又怕媳婦會有話說,自己也將近60歲的人,跑來跑去,慢慢的,就“慈祥”了很多,見人說話,一臉苦笑了。姥姥終於走了,奶奶卻倒下了。跟爹相比,娘有時候表現出了更多的耐心,因為娘知道,誰家老人都有可能那樣。但奶奶卻比姥姥難“伺候”多了,姥姥直到臨終都還是清醒的,不嘮叨,不胡鬧,一個人默默的坐著或躺著,而奶奶卻糊塗的很,不分晝夜的想所有人都坐在她面前,一會離開,就喊,奶奶不喊爹,因為爹有時候會忍不住會對她凶,奶奶不停的喊娘,妮,來呀,妮,快來呀,喊了幾聲不見人來,就開始帶著哭腔五嬸子二大娘的亂嚷了。娘騰出手過來,說,喊啥?奶奶說,不弄啥,你坐下,坐我邊上。娘說,我伺候她吃喝拉撒,伺候她穿衣睡覺,我不怕麻煩,但我就是怕聽她長一聲短一聲的喊我,我一聽頭就大,就上火,但又沒辦法,只有一路走過去見啥踢啥,所以小貓小狗看見我趕緊往邊上躲。


我是一個不太會表達愛的人,有點象爹,所以,娘總是覺得我不疼她。娘每次上街,妹妹總是拉著不讓走,這樣那樣的親熱,而我總是匆匆說上幾句就回校,即便不回去,也表現不出很親熱的樣子,娘要走了,我也不怎麼挽留,只是說,要走就走吧。每次回孃家,我會說,這是給爹的水果,這是給奶的蛋糕,很少想過要專門給娘帶點什麼,因為總覺得娘是那麼健壯忙碌,不用人操心,只讓人感覺塌實而可依靠。娘有時候會說,我那閨女呀,心裡沒我,好象我不是她親孃,是她遠門的嬸子呢。我有時候淘氣了就叫她嬸子,娘就哈哈的笑,很開心。其實,娘不知道,娘不在家,我是不回孃家的,家裡沒娘,還叫什麼孃家呢。人家的女兒回孃家,總是會讓娘歇著,好好的表達孝心,而我們卻相反,翹起二郎腿往床上一躺,懶懶的叫,娘——,我餓啦——。這時候,娘就會顯得無限溫柔,無論正在做什麼,都會停下,說,好,好,我去做飯,懶蛋呀,肯定又是早上沒吃飯。我看得出,娘喜歡看我們懶,喜歡為我們做飯。
娘——,我餓啦——,這句話實在美妙,每叫著這句話,就覺得滿心的柔情,滿腔的嬌氣,滿身的輕鬆。我終於明白,娘,這個字是那麼有魅力,輕啟素脣,很優雅的,就吐出了世界上最動聽的字音,那麼親暱,那麼暢快。試想,這世界上除了娘,有誰聽到你說你餓了,會表現出那樣的溫柔呢。你餓了,在誰面前你能那麼“放肆”、那隨意、那麼酣暢的發嗲呢。
前天,娘跟我們說小見死了,我們都非常吃驚。小見跟我同歲,是我小時候的夥伴,好多年沒見過了,早聽說他得了肝病,沒曾想會那麼年輕就死去。娘說,你們是沒看見呀,小見的爹孃都哭死了好幾回,孩子都已經冰涼了,他爹還抱在懷裡,把臉貼上去暖,想把他暖回來。我們聽了,唏噓不已。我說,娘啊,你得快給我弄個紅腰帶什麼的把我栓住呀,我們倆小時候那麼好,別讓他把我給勾走了。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問:真的?你聽誰說的?我嘻嘻笑,說鬧著玩呢,娘不接話,依然瞪著眼睛,說,紅腰帶管用嗎,哪有賣的?我現在就去買。我一看娘認了真,趕緊擺手,說,真的是瞎說,騙你呢。但娘已經站起身,噔噔噔下樓,出去了。妹妹說,你看你,我低下眼睛,愣愣的笑。不一會,娘回來了,手上拿著一條粉紅色帆布腰帶,寬寬的,很花俏,十幾歲小女孩兒用的。娘微喘著,舉起腰帶給我看,說,你看這行嗎,我要大紅的,可人家就只有這麼一條了,還是粉紅的,要不行,我再別處找找。妹妹剛張嘴要說話,我趕緊搶過話頭說,行行,太美了,我就喜歡粉紅的,說著拿過腰帶往腰裡扎,娘坐下,看著我,安心的笑。

許是長大了吧,近兩年我總是喜歡跟娘呆在一起,有話沒話的嘮著,有意無意的叫聲娘,娘下地了,就站在村口扯著喉嚨喊,娘——,吃飯啦——,甚至有時候寫到娘這個字就滿心的喜悅。或者就坐下幫娘燒火吧,一邊聽娘說火心虛人心實,一邊聽娘發牢騷。娘每次嘟囔完了都會說:給你們說也是白說,也不知道疼我。娘,我知道你是故意那麼說的,你知道我是疼你的,因為,我是你閨女。天底下,自己的娘最好。

年少天真時,我一直都為“娘”這個稱呼而難為情。
國小一年級,第一次聽到外村的孩子嬌嬌脆脆的叫媽媽,陡然生出滿心的羨慕,覺得“媽媽”兩個字那麼好聽,覺得叫“媽媽”的孩子一下子嬌貴許多,寶貝許多。那時候,我們的小村還不足二十戶人家,村頭村尾,隨處可以聽到或高或低、或急或緩的喚娘聲,上國小之前,不知道“娘”也可以稱作“媽媽”。讀中學了,每當週日返校後,同學們都會滿臉幸福的說著媽媽這個、媽媽那個,而我,說“俺娘”,不自覺的,聲音會低下去,有時候這稱呼會被省略。因為,年少的我覺得這稱呼是那麼的不合時宜,似乎自己會因為這一聲“娘”而變的土裡土氣、呆頭呆腦了。

娘是地道的農村婦女,短髮,偏分,黑色髮卡,幾十年如一日。娘從結婚到現在只用過三個髮卡,前兩個都是因為被柔韌的髮絲磨的飛薄,鋒利,斷了,才丟棄了。我們小時候,孃的髮卡很長,最大號的,卡住頭髮後還要在端處套上一個做鞋用的鐵製鞋眼,以防發縷滑落,而現在,娘只用一個小卡子就解決了問題。
娘是個好把式,所有的農活她都能做,搖耬,撒種,犁地,打場。那時候爹住學校,我們就經常下地幫娘幹活。夏日的早晨很短暫,葉上初陽幹宿雨,很快,這“宿雨”就被“初陽”蒸融了,腳下開始冒著騰騰的熱氣。我赤腳趴在新翻的泥土裡,用肚皮感受絲絲涼意,帶著哭腔喊,娘,回家吧。娘不回頭,只是躬著身體,緊捉著犁把,聲聲緊張的吆喝著牲口,而此時,那頭牛的汗水已經開始順著佈滿經絡的瘦腿往下流,喘氣越來越重,走路也越來越慢了。
前些年,每逢晴朗的夏日夜晚,母親都會摘來很多野麻葉,一層層往膝蓋上裹,因為娘聽說這偏方對風溼有很好的療效。孃的風溼是下水漚麻落下的,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種很多麻,這東西弄起來很麻煩。入秋了,割倒,一捆捆紮好,一車車拉到水塘邊,一排直一排橫的垛到水裡,再壓上一層層的木頭石塊等。十天半個月之後,麻漚好了,大家又都聚在臭烘烘的水邊剝麻。要剝麻得先把麻捆撈上來,這就又需要跳到水裡,一捆捆托起,撂到岸上。這期間,娘就經常呆在齊腰深的水裡,一點點的搬來挪去。
近幾年,農民的工作輕鬆了許多,但娘總是有活幹。麥地邊,菜地角,娘種的油菜成熟了,一棵棵的割倒,一捆捆的揹回家,先垛起來,捂兩天,再扒倒,攤開,毒花花的太陽底下晒,一棰棰的敲,再翻晒,再敲,然後,娘就收穫了小半袋油菜籽。我問娘,這麼點東西能榨出多少油,娘說,好幾斤吧,我說,拿二三十塊錢很輕鬆的就買到幾斤油,而你弄這點東西得費多少勁你覺得划算嗎,娘笑起來,說,老百姓不幹活那還有啥意思,整天閒著不也是閒著嗎?

娘性子直,快言快語,爹卻偏內向,少言寡語。娘整天很辛苦,爹卻從來不會說“柔軟話”,所以,小時侯經常看到他們為言差語錯而吵架,偶爾也會打。娘說爹說話象钁頭,爹說娘總是無理取鬧。的確,其實娘也不會說“柔軟話”。娘感冒了,爹說,快去看看吧,輸點水好的快些,娘會說,咋,怕我死了?叫我快點好了好伺候你們,我能不知道你安的啥心!兩年前,爹從鎮上調回村國小,朝夕相處,他們的口角也頻繁起來,動不動就慪氣冷戰,這讓我們做子女的很傷腦筋。娘說,我就是不理他,我給他吃,給他喝,就是不跟他說話,我氣死他!
我一直不敢冒然猜測娘是不是知道有“愛情”這個詞,娘說,相親的時候看見爹床上有簇新的大團花被子,爹床前繩子上搭了好多條絨褂子,就同意了。過門那天,娘發現被子上的大團花變成了小碎花,條絨褂子也都不見了,問爹,爹說,都是借的,早還人家了。我們聽了就笑,娘卻很平靜,說,那時都那樣,那時都哪樣呢,我不知道。去年秋天,爹在街上被車撞了,躺在醫院裡痛苦的呻吟,娘接到電話,蹬著三輪車一口氣跑到街上,看見肇事司機,瘋了一樣的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領口,邊搖邊喊:你沒長眼嗎,你眼瞎了嗎,我走時好端端的一個人,你給我弄成這樣!娘伸手去抓那人的臉,被人拉開了,娘就坐在那人的車頭上邊哭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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