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沒有人知道；而那個女人又是什麼時候走得，彷彿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誰又能説清楚呢？這個小鎮彷彿也是一場夢，挑着粥賣的小販，幾聲清脆的叫賣聲響起，又落下，爾後，就只是靜謐靜謐。
那是水鄉，一條清淨的河隔開了左邊的路與右邊的房子，橋下孤獨的小舟搖晃着飄過，橋上，一兩個零散的腳步過後，只剩下雕刻着紋路的石板地默默的望着天空，那是一塊陰暗卻不流淚的天。
河的左邊是整齊石板路，一塊又一塊整齊的拼合起來，路的盡頭還是路，只是不知道通向何方；可是路的那一頭是一堵牆，也正是那堵牆，讓這個小鎮與世隔絕。河的另一側，是古樸的茶坊、酒肆，還有合着木板門的宅院，青色的琉璃瓦，灰白的牆壁，是房子用不變的色調。幾個穿着青色布衫的老人從橋那頭走來，在茶坊桌子旁慢悠悠的坐下，彷彿早已約好，茶樹色的桌上已放上了幾個精緻的瓷杯，裊裊的煙霧正緩緩騰起……
不知是從何時起，刻着石紋的橋板上多了一雙靈秀的腳，腳上穿着黑色的綢絨做成的鞋子，鞋子上映着零碎的花，平凡卻不俗氣。那是一個女人，小鎮的女人，站在橋上，靜靜的站着，卻不走動。喝茶的老人們，不經意的抬頭看到了橋，卻都又搖搖頭，細細的品着杯中的茶。
小鎮會下雨嗎？天依然陰鬱的亮着，似乎永遠就是那樣……
“你説，天會下雨嗎？”遠遠的橋上有兩個單薄的身影，那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小女生問。“不知道！”一個慵懶的聲音答道，那個男孩站在橋上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身上總是有那麼一種叛逆的味道,身上總掛着那個青色的揹包，白色的襯衣亂亂的套在身上，不長不短的頭髮零七八糟的豎着，他的眼中放不下這個小鎮，可是又總是望着路的盡頭的牆，看到些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女孩不是他的妹妹，她卻喊他哥哥，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沒人知道，只是女孩在這裏長大，男孩是一個雨天過後，突然來的。後來，女孩帶着男孩遊遍了小鎮，走過了每個角落，他們使靜謐的小鎮有了些生氣，多了些聲音，
男孩走下了橋，女孩依舊在望着這裏的天空，似乎總也望不夠；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些閃亮的東西，慢慢的滑下，那是一滴淚珠。不懂，不懂。男孩在河左邊的石板路上低着頭徘徊着；女孩也走下了橋，在河右邊的石板路上走着，看着那些古老的桌子椅子，白色的牆。男孩惆悵着，女孩哭泣着，男孩在數着石板裏凹下去的紋路，女孩在數着茶坊裏古老的桌椅，男孩也抬起頭看看陰暗的天空，默默的説着什麼；女孩卻停下腳步看着清淨的河水，眼睛裏泛着河水的黛青。女孩在河水裏捕捉着男孩的身影，男孩在空氣中聆聽着女孩的聲音……天更陰抑，彷彿要壓下來似的，突然風起，男孩的胸膛坦然的迎着這冰冷的風，女孩的頭髮順風飛揚起來，水，有水飄到他們的臉上，刺激着他們白色的透明的臉，男孩與女孩都猛然的抬起頭，他們的眼光霎時相觸，相交融，那一刻，他們相互望着，望着，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雨，這陰暗的天終於落下了雨。下了雨，女孩不説話，男孩不説話，他們就站在河的左邊和右邊，青色的河水泛起淡淡的煙霧，朦朦朧朧的，縹緲虛幻似在幻境，可是他們兩個人卻真實的望着對方，穿過層層的霧雨，直射彼此的眼睛，讀着一種奇異的內容。那是愛的世界，愛的語言。他們似乎都想費勁全力抓緊此刻的每一樣東西，他們心中都有着那麼一種預感——在路的盡頭有那麼一堵牆，讓這個小鎮與世隔絕，卻也讓奇蹟不再發生。
那場雨過後，男孩就象風一樣突然消失了，灰色的石板依舊望着橋上的天空——依舊是那樣的陰暗，可是，卻不再落下雨來。
後來，女孩總喜歡站在橋上望着河的盡頭，河的盡頭是那堵古老的牆，牆的模糊的影子在在水汽中飄搖。有一個夜晚，陰抑的天空突然放晴，撥開層層的雲霧，月亮美麗的身影在河水中盪漾，那也許是小鎮的又一次奇蹟——有一個雄厚卻又遙遠的聲音響起：“也許那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本不該來得人來了，本不該愛的人愛了；於是，就有了那樣一堵牆，即便緊緊相依，那堵牆也卻不會倒下，唯獨剩下那樣的眼睛，含着淚，交替着愛的語言，但也卻是僅僅而已。那堵牆，永遠也不會倒下。
灰暗的小鎮依舊灰暗。
※本文作者：夏季蘋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