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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的詩

   來源:古今學識館    閲讀: 2.07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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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1948-),原名郭路生,出版的詩集有《相信未來》(1988)、《食指 黑大春現代情詩的文章" target="_blank" >抒情詩合集》(1993)、《詩探索金庫·食指卷》(1998)等。

相信未來 熱愛生命 憤怒 命運 瘋狗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煙 酒 還是乾脆忘掉她吧 魚兒三部曲 在精神病院 寒風 靈魂 我的心 願望 我的小房間 受傷的心靈 落葉 落葉與大地的對話 詩人的桂冠 向青春告別 人生舞台 你 歸宿 我不知道

食指的詩

相信未來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
當灰燼的餘煙歎息着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湧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搖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於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苦痛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於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1968年 北京


熱愛生命



也許我瘦弱的身軀象攀附的葛藤,
把握不住自己命運的前程,
那請在悽風苦雨中聽我的聲音,
仍在反覆地低語:熱愛生命。

也許經過人生激烈的搏鬥後,
我死得比那湖水還要平靜。
那請去墓地尋找的我的碑文,
上面仍刻着:熱愛生命。

我下決心:用痛苦來做砝碼,
我有信心:以人生去做天秤。
我要稱出一個人生命的價值,
要後代以我為榜樣:熱愛生命。

的確,我十分珍愛屬於我的
那條曲曲彎彎的荒槽野徑,
正是通過這條曲折的小路,
我才認識到如此艱辛的人生。

我流浪兒般的赤着雙腳走來,
深感到途程上頑石稜角的堅硬,
再加上那一叢叢攔路的荊棘
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

我乞丐似地光着脊揹走去,
深知道冬天風雪中的飢餓寒冷,
和夏天毒日頭烈火一般的灼熱,
這使我百倍地珍惜每一絲温情。

但我有着向舊勢力挑戰的個性,
雖是歷經挫敗,我絕不輕從。
我能頑強地活着,活到現在,
就在於: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1978年北京


憤 怒



我的憤怒不再是淚雨滂沱,
也不是壓抑不住的滿腔怒火,
更不指望別人來幫我復仇,
儘管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刻。

我的憤怒不再是忿忿不平,
也不是無休無止的評理述説,
更不會為此大聲地幾乎吶喊,
儘管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刻。

雖然我的臉上還帶着孩子氣,
儘管我還説不上是一個強者,
但是在我未完全成熟的心中,
憤怒已化為一片可怕的沉默。


命 運



好的聲望是永遠找不開的鈔票,
壞的名聲是永遠掙不脱的枷鎖;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
我願在單調的海洋上終生摸索漂泊。

哪兒找得到結實的舢板?
我只有是街頭四處流落,
只希望敲到朋友的門前,
能得到一點菲薄的施捨。

我的一生是輾轉飄零的枯葉,
我的未來是抽不出鋒芒的青稞;
如果命運真是這樣的話,
我願為野生的荊棘高歌。

哪怕荊棘刺破我的心,
火一樣的血漿火一樣地燃燒着,
掙扎着爬進喧鬧的江河,
人死了,精神永不沉默!

1967年


瘋狗
——致奢談人權的人們



受夠無情的戲弄之後,
我不再把自己當人看,
彷彿我成了一條瘋狗,
漫無目的地遊蕩人間。

我還不是一條瘋狗,
不必為飢寒去冒風險,
為此我希望成條瘋狗,
更深刻地體驗生存的艱難。

我還不如一條瘋狗!
狗急它能跳出牆院,
而我只能默默地忍受,
我比瘋狗有更多的辛酸。

假如我真的成條瘋狗
就能掙脱這無情的鎖鏈,
那麼我將毫不遲疑地,
放棄所謂神聖的人權。

1978年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洋翻動;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一聲雄偉的汽笛長鳴。

北京車站高大的建築,
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
我雙眼吃驚地望着窗外,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的心驟然一陣疼痛,一定是
媽媽綴釦子的針線穿透了心胸。
這時,我的心變成了一隻風箏,
風箏的線繩就在媽媽手中。

線繩繃得太緊了,就要扯斷了,
我不得不把頭探出車廂的窗櫺。
直到這時,直到這時候,
我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一陣陣告別的聲浪,
就要捲走車站;
北京在我的腳下,
已經緩緩地移動。

我再次向北京揮動手臂,
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然後對她大聲地叫喊:
永遠記着我,媽媽啊,北京!

終於抓住了什麼東西,
管他是誰的手,不能鬆,
因為這是我的北京,
這是我的最後的北京。

1968年12月20日




燃起的香煙中飄出過未來的幻夢,
藍色的雲霧是掙扎過希望的黎明。
而如今這煙縷卻成了我心中的愁緒,
匯成了低沉的含雨未落的雲層。

我推開明亮的玻璃窗,
迎進郊外田野的清風。
多想留住飄散的煙縷——
那是你向我告別的身影。

1968年




火紅的酒漿彷彿是熱血釀成,
歡樂的酒杯是盛滿瘋狂的熱情。
如今,酒杯在我手中顫慄,
波動中仍有你一絲美麗的眼睛。

我已在歡樂之中沉醉,
但是為了心靈的安寧,
我還要乾了這一杯,
喝盡你那一片痴情。

1968年


還是乾脆忘掉她吧



還是乾脆忘掉她吧,
乞丐尋不到人間的温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來,
漂泊才是命運的女神。

眼淚可是最貼心的愛人,
就象露珠親吻着花脣,
苦澀裏流露着浸泌的甘美,
甘美尋不到一屑俗塵。

幻想可是最迷人的愛人,
就象沒有站穩腳跟的初春,
一手扶着搖曳的垂柳,
一手招回南去的雁羣。

繆斯可是最迷人的愛人,
就象展翅飛起的鴿羣,
遲緩地消失在我的藍天裏,
只留下鴿鈴那裊裊的餘音。

眼淚幻想啊終將竭盡,
繆斯也將眠於荒墳。
是等愛人拋棄我呢?
還是我也拋棄愛人?

於是乾脆忘掉他吧,
乞丐尋不到人間的温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來,
漂泊才是命運的女神。


魚兒三部曲





冷漠的冰層下魚兒順水而去,
聽不到一聲魚兒痛苦的歎息,
既然得不到一點温暖的陽光,
又怎能迎送生命中絢爛的朝夕?!

現實中沒有波浪,
可怎麼浴血搏擊?
前程呵,遠不可測,
又怎麼把希望託寄?

魚兒唯一的的安慰,
便是沉湎於甜蜜的回憶。
讓那痛苦和歡欣的眼淚,
再次將淡淡的往事托起。

既不是春潮中追尋的花萼,
也不是驕陽下恬靜的安息;
既不是初春的寒風料峭,
也不是仲夏的綠水漣漪。

而是當大自然纏上白色的繃帶,
流着鮮血的傷口剛剛合愈。
地面不再有徘徊不定的枯葉,
天上不再掛深情纏綿的寒雨。

它是怎樣猛烈地跳躍呵,
為了不失去自由的呼吸;
它是怎樣瘋狂地反撲呵,
為了不失去魚兒的利益。

雖然每次反撲總是失敗,
雖然每次彈越總是碰壁,
然而勇敢的魚兒並不死心,
還在積蓄力量作最後的努力。

終於尋到了薄弱環節,
好呵,弓起腰身彈上去,
低垂的尾首騰空躍展,
那麼靈活又那麼有力!

一束淡淡的陽光投到水裏,
輕輕撫摸着魚兒帶血雙鰭;
“孩子呵,這是今年最後的一面,
下次相會怕要到明年的春季。”

魚兒迎着陽光愉快歡躍着,
不時露出水面自由地呼吸。
鮮紅的血液溶進緩緩的流水,
頓時舞作疆場上飄動的紅旗。

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
使魚兒昏迷,沉向水底。
我的魚兒啊,你還年輕,
怎能就這樣結束一生?!

不要再沉了,不要再沉了,
我的心呵,在低聲地喃語。
……終於魚兒甦醒過來了,
又拼命向着陽光游去。

當它再一次把頭露出水面,
這時魚兒已經竭盡全力。
冰冷的嘴脣還在無聲地翕動,
波動的水聲已化作高傲的口氣:

“永不畏懼冷酷的的風雪,
絕不俯仰寒冬的鼻息。”
説罷,返身扎向水底,
頭也不回地向前游去……

冷漠的冰層下魚兒順水漂去,
聽不到一聲魚兒痛苦的歎息。
既然得不到一點温暖的陽光,
又何必迎送生命中絢爛的朝夕?!




趁着夜色,鑿開冰洞,
漁夫匆忙地設下了網繩。
堆放在岸邊的食品和煙絲,
朦朧中等待着藍色的黎明。

為什麼懸垂的星斗象眼淚一樣晶瑩?
難道黑暗之中也有真實的友情?
但為什麼還沒等到魚兒得到暗示,
黎明的手指就摘落了滿天慌亂的寒星?

一束耀眼的燦爛陽光,
晃得魚兒睜不開眼睛,
暖化了冰層凍結的的夜夢
慈愛地將沉睡的魚兒喚醒:

“我的孩子呵,可還認識我?
可還叫得出我的姓名?
可還在尋找我命運的神諭?
可仍然追求自由與光明?”

魚兒聽到陽光的詢問,
睜開了迷惘失神的眼睛,
試着搖動麻木的尾翼,
雙鰭不時拍拂着前胸:

“自由的陽光,真實地告訴我,
這可是希望的春天來臨?
岸邊可放下難吃的魚餌?
天空可已有歸雁的行蹤?”

沉默呵,沉默,可怕的沉默,
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聲。
魚兒的心突然顫抖了,
它聽到樹枝在嘶喊着苦痛。

警覺催促它立即前行,
但魚兒痴戀這一線光明,
它還想借助這縷陽光,
看清楚自己渺茫的前程……

當魚兒完全失去了希望,
才看清了身邊猙獰的網繩。
“春天在哪兒呵,”它含着眼淚
重又開始了冰層下的旅程。

象漁夫咀嚼食品那樣,
陽光撕破了貪婪的網繩。
在煙絲騰起的雲霧之中,
漁夫做着豐收的美夢。



甦醒的春天終於盼來了,
陽光的利劍顯示了威力,
無情地割裂冰封的河面,
冰塊在河牀裏掙扎撞擊。

冰層下睡了一年多的水蟒,
剛露頭又趕緊縮回河底,
榮稱為前線歌手的青蛙,
也嚇得匆忙向四方逃匿。

我的魚兒,我的魚兒呵,
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你盼了一冬,就是死了,
也該浮上來你的屍體!

真的,魚兒真的死了,
眼睛象是冷漠的月亮,
剛才微微翕動的鰓片,
現在象平靜下去的波浪。

是因為它還年輕,性格又倔強,
它對於自由與陽光的熱切盼望,
使得它不顧一切躍出了水面,
但卻落在了終將消融的冰塊上。

魚兒臨死前在冰塊上拼命地掙扎着
太陽急忙在雲層後收起了光芒——
是她不忍心看到她的孩子,
年輕的魚兒竟是如此下場。

魚兒卻充滿獻身的慾望:
“太陽,我是你的兒子,
快快抽出你的利劍啊,
我願和冰塊一同消亡!”

真的,魚兒真的死了,
眼睛象是冷漠的月亮,
剛才微微翕動的鰓片,
現在象平靜下去的波浪。

一張又一張新春的綠葉,
無風自落,紛紛揚揚,
和着淚滴一樣的細雨,
把魚兒的屍體悄悄埋葬。

是一堆鋒芒畢露的魚骨,
還是堆豐富的精神礦藏,
我的靈魂那綠色墳墓,
可曾引人深思和遐想……

當這冰塊已消亡,
河水也不再動盪。
竹叢裏蹦來青蛙,
浮藻中又來游出水蟒。

水蟒吃飽了,靜靜聽着,
青蛙動人的慰問演唱。
水蟒同情地流出了眼淚,
當青蛙唱到魚兒的死亡。


在精神病院



為寫詩我情願搜盡枯腸
可喧鬧的病房怎苦思冥想
開粗俗的玩笑,妙語如珠
提起筆竟寫不出一句詩行

有時止不住想發泄憤怒
可那後果卻不堪設想……
天呵,為何一次又一次地
讓我在瘋人院消磨時光!

當驚濤駭浪從心頭退去
心底只剩下空曠與淒涼……
怕別人看見噙淚的雙眼
我低頭踱步 無事一樣

1991年5月12日——21日


寒 風



我來自北方的荒山野林,
和嚴冬一起在人世降臨。
可能因為我粗野又寒冷,
人間對我是一腔的仇恨

為博得人們的好感和親近,
我慷慨地散落了所有的白銀,
並一路狂奔着跑向村舍,
向人們送去豐收的喜訊。

而我卻因此成了乞丐,
四處流落,無處棲身。
有一次我試着闖入人家,
卻被一把推出窗門。

緊閉的門窗外,人們聽任我
在飢餓的暈旋中哀號呻吟。
我終於明白了,在這地球上,
比我冷得多的,是人們的心。

1969年夏


靈 魂



如果月光象傷透了心的白髮
如果星辰象善良真摯的眼睛
那麼這靈魂一定是黑夜的寵兒
一定是熱烈的愛與恨的結晶

懷着苦思不解的沉重
奔向十字架神祕的陰影
但願我能看到路口那盞
預示我生命終結的紅燈

1968年


我的心



心上籠罩着烏黑沉重的雲層
心中吹過一陣又一陣的寒風
心底沉澱着鹽分飽和的溶漿
心頭聳立起積雪不化的山峯

讓我來告訴你這是我的心
這世界已被無情的解剖示眾
它已不再有什麼祕密的故事
它正遭受着你們殘酷的戲弄

你們想用釘鞋掌的鞋跟碾碎它
看着它因為痛苦的抽搐而變形
可它仍然還是一顆心
而且就在我胸中砰砰躍動

我決心接受你們的挑戰
不過之前多餘問一聲
不知你們有沒有一顆心
要有,望你們千萬珍重

1982年


願 望



我曾經有一個美好的願望
把秋天的原野裁成紙張
用紅的高粱,黃的稻穀
寫下五彩斑斕的詩章

可是沒等收完莊稼
我的手稿已滿目荒涼
只在狂暴的風雪過後
白紙上才留下腳印數行

1983年


我的小房間



我的小房間
零亂又温暖
她就緊靠在
廳房的右邊

深褐色的立櫃裏面
舊衣物掛得滿滿
暗紅色書桌的抽屜中
鎖滿了浪漫的詩篇

牀上沒有洗過的髒衣服
壓着聶魯達厚厚的詩卷
枕邊堆放着散落的稿紙
上面寫着些片語只言

朋友們常在這裏相會
聚在一起議論爭辯
點燃只香煙乘着酒興
談詩歌、藝術、昨天、明天

這就是我的小房間
零亂又那樣温暖
門在為你而敞開
我的年輕的夥伴


受傷的心靈



時光白白流逝的恐慌
時時驚嚇着我的靈魂
我心中還有希望的花朵
可無聊象條蛇纏繞着枝藤

我的心靈已無法掙脱
能向誰發出求救的呼聲
我只有白天廉價的歡樂
可廉價的歡樂總是苦悶的象徵

不得已,我敞開自己的心胸
讓你們看看我受傷的心靈——
上面到處是磕開的酒瓶蓋
和戳滅煙頭時留下的疤痕。

1987年10月20日


落 葉

我隨手拾起一片落葉
若有所思地仔細端詳

乾癟的葉片上皺紋深藏
背面葉脈象青筋飽漲
沒有金黃榮耀的色澤
只是一張青灰色的面龐

它曾是那麼豐滿光亮
墨綠的葉片閃耀着希望
風暴中有它激烈的爭辯
驕陽下遮片舒適陰涼

如今在命運寒流的驅趕下
它象個賣藝的老人一樣
蜷縮着身軀沿街流落
瑟瑟發抖的低音淺唱

一片無人理解的枯葉
竟是我心中一片迷惘


落葉與大地的對話



落葉説:為了歸根我才飄落
輕輕的不曾碰上損害些什麼
而人們仍在我身上隨意踐踏
竟然使我受這樣的凌辱和折磨

“你看,在我身上萬物生長,
而我呢”大地説:“卻日益貧困飢薄
看來你終究知道點什麼是幸福
不然你的話語怎這麼尖刻

落葉不再説什麼
而我卻明白了許多

1985-1986


詩人的桂冠



詩人的桂冠和我毫無緣分
我是為了記下歡樂和痛苦的一瞬
即使我已寫下那麼多詩行
不過我看他們不值分文

我是人們啐在地上的痰跡
不巧會踏上那姑娘的足跡
我看這決不是為了沾上我
一定是出於無意決非真心

我是我那心靈聖殿的牆上
孩子們刻下的污穢的字文
歲月再長也不會被抹去
但對這顆高傲的心卻絲毫無損

人們會問你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都行但不是詩人
只是那些不公正的年代裏
一個無足輕重的犧牲品

1986年
精神病院


向青春告別



別了,青春
那通宵達旦的狂飲

如今打開泡藥材的酒瓶
小心地斟滿八錢的酒盅
然後一點一滴地品位着
稍稍帶些苦味的人生

別了,青春
那爭論時噴吐的煙雲

依然是一支接一支地點燃
很快的度過漫長的一天
不同在,願意守着片寧靜
雖説,孤獨卻也輕鬆

別了,青春
那驕陽下、暴雨中的我們

七分的聰明被用於圓滑的處世
終於導致名利姦污了童貞
掙到了舒適還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是因為喪失了靈魂,別了,青春。

1989年


人生舞台



愁苦過早地把皺紋深刻在眼角
可嘴邊還是那絲對人生的嘲笑
好心的朋友用紙牌為我占卜
命運是一生窮酸,終生潦倒

牆角那奶奶用過的柱棍
已不耐煩地等着我的衰老
該謝幕了,幾下疏落的掌聲
象以往,無人喝彩叫好

1989年2月24日





寂寞時你又一次
闖入我的心靈

我在心裏呼喚你的名字
腦際不斷閃過你的身影
因為你代表着我的青年時代
那時會愛你愛得那樣深情

之後,命運給了你那麼多不公正
可回首往事你卻談笑風聲

寂寞時你又一次
闖入我的心靈

終於你走了過來步履輕盈
老了些相貌穿着還那樣普通
象一枝花期早已開過的玫瑰
甚至彷彿連綠葉也已凋零

面對未來人生嚴峻的提問
你的回答始終是那樣真誠

寂寞時你又一次
闖入我的心靈


1991年
第三福利院


歸 宿



由於創作生命的短促
詩人的命運吉凶難卜
為迎接靈感危機的挑戰
我不怕有任何更高的代價付出

優雅的舉止和貧寒的窘迫
曾給了我不少難言的痛楚
但終於我的詩行方陣的大軍
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峽谷

埋葬弱者靈魂的墳墓
絕對不是我的歸宿

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園
墳頭僅僅是幾丕黃土
這就是我祖祖輩輩的陵園
長年也無人看管守護

活着的時候倍嘗艱辛
就連死後也如此悽苦
我激動地熱淚奪眶而出
一陣風帶來奶奶的叮囑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孩子,這是你最後的歸宿。”

1991年於第三福利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可真的不知道,
為何偏愛冬夜中的寒風衰草,
因為衰草可令人隨意踐踏,
還是寒風能給人清醒的思考?

隨意踱步能使人浮想聯翩,
冬夜裏內心中跳躍着詩意的火苗,
喧囂不安的白天得不到的東西,
我要在冰冷的月波中細細尋找,

我不知道,我可真的不知道,
何時嘴角才有了得意的微笑——
直到靈感化為動人的詩句,
才感到已是寒氣逼人的拂曉……

1993

唐詩三百首
宋詞三百首
詩詞名句
詩經名句
抗震救災詩歌
詩歌朗誦稿
毛澤東詩詞
紅樓夢詩詞

每日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