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上

穿過七月如炙的烈日，沐浴着涼爽的海風，踩着始皇東尋仙山的足跡，我來到燕山腳下、渤海岸邊，站在萬里長城唯一的入海處——老龍頭，手撫着斑剝的城堞和飽經滄桑的銅炮，一海的浪花飛卷，遠遠的帆影遠在視野之外，我陷入沉思。

如果說萬里長城是條巨龍，那麼集山、海、關戰略防禦體系於一體的老龍頭，便是巨龍探入海中貪婪飲水卻永遠忘記了該昂起的頭顱。兩千多年來，無數代華夏兒女用血汗與智慧築成的民族屏障，神話傳說一般橫亙於歷史的長河裏。然而，它卻沒有承受住孟姜女幽咽千古的淚水，更無法阻擋住匈奴的戈矛、滿清的鐵騎以及日寇的槍炮。做爲抵禦侵略的戰爭工事，它是脆弱的，渺小的；做爲振奮民心的精神堤壩，它是堅固的，強大的。置身於熙來攘往的遊人中，我感到困惑，對這一矛盾交結體，我無法找到合符心意的解釋。爲此，我感到悲哀，不知道是該爲城悲哀、爲牆悲哀，抑或是爲歷史悲哀、爲人悲哀。

極目遠方，我彷彿看到塵沙飛揚中已成頹圮的嘉峪關城牆，那連天烽火與長河落日裝飾的殘酷而悲壯的殺伐之聲都已淡漠地隱在歷史和邊塞詩的背後了，只有棵棵偉岸、挺拔的白楊還丈夫般護着這斷壁殘垣，讓人撫今追昔，感慨莫名。

也是烈日如炙的夏季，我曾登上八達嶺，那些紅欲燃的楓葉還枝葉青蔥地掩映着城牆翻山越脊。長城，在遊人頂禮膜拜中，依舊默無聲息。“不到長城非好漢”。站在長城雄壯的烽火臺上臨風振臂，我卻沒有那種當好漢的感覺，或許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漢，只是一個普通的遊人。

這時，藍得足以讓人流淚的天幕裏，一些不知名的海鳥自由自在地翔動着，我禁不住潸然淚下。長城，只不過是段很長很長的城牆罷了。然而，歲月之流中，正是這段牆歷史成屏障和脊樑，一磚一石上，刻滿了太多大深的創傷，滿載着太深太重的希望，才沉重得讓每位中華兒女都無法只以遊人過客的身份去拜謁。

　　

※本文作者：秋水-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