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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西西的詩

   來源:古今學識館    閱讀: 2.76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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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 這些看得見的 在o·b家 給他們的他們不知道 失而復得 死亡也是一件小事情 風的界面 我在這裏 偏離 梯子 夜幕幫助我靜下來 禮物 因爲一朵花 以前我看世界 沒有誰比你離我更近 專心等候 安息日使我得以看見 基石 視野 走遍了地極 星期天 野地裏的百合花 當我在曠野 耶路撒冷 焦渴的大地 沉默 當三月再次來臨 行爲生活 序曲與懷念 取暖的貓 黑夜的一隻手

魯西西的詩

曾經
是啊,我曾經像地上的這些短枝,
我曾經像地上的這些短枝,沒有什麼用處了。
太陽光每天從上面經過,也不多停留。
偶爾有新空氣住在上面,但也不長久。
若不是鳥兒要建造房屋,
若不是馬上被築巢的日子看到,
一生都丟棄在地上,真的沒什麼用處了。


這些看得見的
這些看得見的,不能承受那看不見的。
房屋,樹,城池,雖然經過了千年,又換了新樣式,
卻是終有一天要朽壞。
現在我吃的食物,我喝的液汁,
連同我這身體,它又吃又喝,
這些都屬於看得見的,所以終有一天要朽壞。


在o·b家
看我這在地裏勞作了一輩子的母親,
如今她老了。
少女時代豐腴的體型,如今只剩下一點點笑了。

當她到o·b家,又到sharry家,
他們都擁抱了她,
將高興喜樂的臉,貼在我母親的老臉上。

他們還唱歌給我母親聽,
和我母親交談。

母親一生與田疇綠草打交道,何曾有過這時辰。
可她居然和o·b融在一起,和sharry融在一起,
不像是一句話也聽不懂的。


給他們的他們不知道
把水給口渴的人,是容易的。
把衣服給孤兒,把麪包給飢餓的肚腹,
這一切真的還遠遠不夠。
那些埋伏在地,攻擊我們的人,
那些在暗處預備刀劍的人,
他們要的不是衣服,水和麪包。
他們不知道要衣服,水,和麪包。
他們不認識那日日賜衣服,賜水,賜麪包的。


失而復得
我最愛吃青春,愛情,和詩歌
我就是靠吃這些東西長大的。
我每天吃,不管身邊有沒有陪伴。
我每天吃,但還是老了,孤獨,味口敗壞了。
但是今天,當我把這一切都挪開,
把吃進內裏的全部淘出來,
這些我極度喜愛的東西,
我看我從此不吃,能不能活下去。
我活過來了,居然活得很好。
我活得很好就像我從來沒有吃過它們。


死亡也是一件小事情
花開的時候是這樣,花枯的時候是那樣。
它的喜樂不過轉眼之間,
在風中的榮耀,卻是一生之久。
花開的時候並不作聲,是喜愛它的人們在旁邊自己說。
該謝的時候就謝了,不懼怕,也不挽留。


風的界面
世界上我最羨慕的就是風,
它是我見過說話最多的。
我羨慕它一開口,樹就聽懂了,
上面的葉子,搖頭的搖頭,點頭的點頭。
當它和牆說話,和森嚴壁壘的圍牆,
沒有一塊磚能理解它,
它並不來回責備,等待,
它只隨着自己的意思往上吹。



我在這裏
我在這間屋子有好多年了。
不管我朝哪個方向,能看到的都是牆。
牆越來越厚,孤獨越堆越高。
我知道它們都是爲了保護我。
因爲我不能勝任一個大環境,
不能在四面透風的日子裏靜默,等候。
每天夜深,我都要打開窗戶,
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我纔可安然入眠。


偏離
美貌,琴絃,和苦難,這些最珍愛的,
她多想把它們獻出去,高高地掛起來。
她看到一棵樹,有根,有枝,
上面的綠葉,全都閃爍着。

她又看到枝在裏面,並不搖動。
她多麼喜愛這枝,就把最珍愛的,掛在這枝上。
還沒等到冬天,這枝就枯了。
她一切的指望,全都灑落在地上。
因爲找錯了依靠,她一切的指望,全都灑落在地上。


梯子
他是世上做好事最多的人,
所以世人看他是好人。
他每天給左邊的人送鐮刀,給右邊的人搭梯子。
他多麼高興世人看他是好人。
而得他鐮刀的,被砍伐的葡萄樹,
遍滿了林中山地。
得他梯子的,翻進鄰家院牆,
又轉回來翻他的家。
雖是這樣,他仍舊做好事,
不相信給人搭梯子乃是罪惡。


夜幕幫助我靜下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一切都是暗的。
就像眼前沒有任何東西。
就像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甚至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
爲什麼要點燈呢?
讓我們看見那不該看見的。
夜幕是我的安慰和恩典。
夜幕幫助我靜下來,得享安息。



禮物
每天早晨,當我醒來,
都聽見有個聲音對我說:把手伸出來。
太陽光滿滿地,落在我手上。
一陣輕風緊隨,把我的手臂當柳樹枝。
還有那眼不能見,手摸不着的,
你都當禮物送給我。
我接受的樣子多麼溫柔啊!


因爲一朵花
在我所行的路上終於看到了一朵花,
被灰塵掩蓋,但也發出光來。
這樣的擁擠,又荒涼,
星星都不來看一眼,飛鳥也不在這裏停歇了,
人走來走去,裝作對這些東西不需要。
因爲看到這一朵花,
我開始熱愛我行的這條路了。
居住在這裏的人,依然是美的。


以前我看世界
以前我看世界不是現在這樣的。
以前我看牀前的月,窗外的光,都是黑暗。
白晝在我周圍,如同半夜。
看不到什麼發亮的東西,就睡了。
睡眠中的夢,也是黑暗。
現在不同了:無論走到哪裏,光前後環繞我。
你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你其實多麼看重光啊。
當我看到一切萬物都有光,
才知道你創造光,並不爲了光。
你創造光,僅只爲了讓我高興,讓我看見。


沒有誰比你離我更近
求你把手伸過來,按手在我身上。
求你讓我的淚,在你面前涌流。
求你對着我笑,
對我說最親密的話。
求你親口告訴我,說我就在你懷中。


專心等候
你不給我亮光,我就是眼瞎的。
你不給我空氣,我的呼吸就斷了。
不只一次,我求告你,看見你,摸着你。
我的心在白天,默然無聲,
在夜裏,專心等候。
麻雀在屋檐下攏着翅膀酣睡,我卻不睡。
樹枝在外面發芽,我都聽見了。
你的腳步像甘霖,比發芽的還輕。


安息日使我得以看見
多天了,密雲和幽暗在四圍,
密雲和幽暗在四圍,將我的視野嚴嚴遮住。
我說:雲啊,請走開。
它並不走開。
它像仇敵緊緊地逼近。
它像大水淹沒了地,也淹沒了我。
雖然我在掙扎,在奔逃,
但覺得像草一樣,還是在原處。
我裏面的力氣多麼有限啊!
當我躺倒在地上,
當我躺倒在地上,我既不掙扎,也不奔逃。
這時我看見密雲離我有多遠啊,
就像虛謊與暗謀離我們。


基石
夏天都過去了,
我眼看着一株極爲普通的草黴,
它開完花,結完果,
一生的使命就完成了。
它的葉開始凋枯,連根都像要保不住。
連周圍的地也枯乾了。

我望着它,
指着它將要死亡的樣子,說:
你發芽吧。它就發芽了。
你開花吧。它就開花了。
我的信與它同在,它就給我作見證。
它也知道我的信是真實的。


視野
夜極爲深了,我獨坐窗前,
看到月亮被一大片烏雲遮住了。
烏雲不僅密集,還加增,
而月亮的光好似那麼一點點。
因爲站在地上,我以爲烏雲來,是阻擋月光的。
我甚至以爲,烏雲將月亮搶奪了。
站在天上的人卻不這樣看。


走遍了地極
走遍了地極,都沒有看到有你的家。
但我在心裏說:走遍了地極,
你的帳幕卻隨着我。
你用海洗我的腳,用光亮爲我束腰。
你行在我前面,後面,上面,裏面。
我從前與世人同住,不知道幫助從你而來,
我從前以淚當飲水,
我彈琴,但也不知道給誰聽。


星期天
我唱歌,擘餅,喝葡萄酒,
因爲唱了一會兒歌,我成了一個有歌可唱的人。
因爲擘餅,吃了一小口,
我因此不再渴,不再餓,
我因此與這餅與這酒不能再分開。


野地裏的百合花
我曾把犁耙搬到小河邊,
把安慰放在能耕種的田畝上。
雖然是星期天,我強迫牛吃草,強迫地土清早醒來,
我的歡樂還比不上一株百合花,

今天被太陽曬開了,明天花瓣就枯乾,
它枯乾的日子多漫長啊,
它卻用枯乾來休眠,來仰望。

當我來到河邊,
我要一心做一株百合花。
牛羣環繞着我,它們是由着自己在吃草,
莊稼地環繞着我們在睡覺。


當我在曠野
我在地上住了許多日,
以前我走的路都是瞎眼人所走的。
以前我從水中經過,水漫過我的頸,我的額,
從火中行過,火使我成枯草。

自從你說:不要怕,因爲我與你同在。
當我在曠野,我也不怕了。
水澆灌我,也澆灌溪邊的柳樹。
火不傷害我,野獸也不藐視我,
它們知道我不是一人在曠野獨居。


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啊,願我心裏的哀愁都在你面前,
儘管我沒有一樣和你有關。
我不是兩千年前出生的任何一個人。
你從前的榮美,我一樣也不曉得。
但從經上得知:一個患血漏的女人,
親手摸你的衣服,就痊癒了。
一個罪人,用眼淚洗你的腳,又用香膏抹你。
生來是瞎眼的,坐在地上要飯,
他從你面前經過,就睜開了眼。

這是一個好消息卻伴着網羅。
耶路撒冷啊,你生出人子,又交出他來。
當他釘十字架,當他被鞭打,遭羞侮,
地和其上的居民,一同變污穢。
聖殿的幔子,從當中撕裂。
你堅固好似錫安山,如今卻被惡念充滿了。
客西馬尼園,它依然在,
依然有極大的憂傷與它同在。

人子遭難的日子,人子的面貌變了,
他大有榮耀,升起來,在父右邊。
耶冷撒冷啊,新郎他戴着冠冕,
他從天上察看,遍地好似一塊餅長了黴。
耶路撒冷啊你當悔改,當自潔。
新郎他說他就要來,但沒說幾時來。
他拿着一件光明潔白的細麻衣,
他要娶你作新婦但你幾時才能穿?選自詩生活論壇


焦渴的大地
焦渴的大地上新葉代替根在行走,
春天的花籽一而再地
告別痛苦的巢穴;
我爲什麼還要嗜睡?瞌睡的眼睫毛
既不能將我保護又不能將苦惱的肉體提升。
物質與愛像波瀾,保持着牽連。
但我,也要伸出手,讓腳停留在起點
讓逃生的螞蟻一片混亂。
出生和死亡迅速交換完衣服
冰冷的水池邊相互清洗的人們還在休眠
而我的母親已衰老父親再也不會醒來。


沉默
未來提前支取了我的健康,我擁擠的心房
誰還會憑據我現在的遭遇
爲我舉起燈盞,寬解我傷心的裙帶
我一動不動,用愚蠢的指尖
承受長衣袖的命運的謊言
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像列車一樣叫喊
像馬步出馬廄,重溫那飢餓,那苦役
那靠近隱祕起點的真實泉源


當三月再次來臨
廣大的麥穗兒,在微明的月光中變幻身姿
用腰身佔據自我的有利地形。
當三月再次來臨,野草的力量就要與之相呼應
多麼的真實,像語言的雙重背影
和馳向暗夜的兩盞魔燈。
信仰絕不是物質,不是能看見的
腳邊疏忽的礫石被我撿拾。
大自然的恩情;陰雲的冒失玷污了女性的半邊天
冰水是空氣的局部現實,它們相互低訴
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因爲流連,而流亡,而遭遺棄
蝴蝶的翅膀如受驚的靈魂在空中顫慄。


行爲生活
我是黑白圖像裏的一個想法,
沒有理睬的夜裏的一個偶然事件。
熟悉的蟋蟀,熟悉的麻雀們,
它們認得我虛胖的瘦弱之軀,
用奇怪的暴風雨似的享樂的詞調
歌唱我在陽光下的正常生活。
我屈服的懦怯的身體輕而易舉
走了這麼多年;熱情與純潔在臉上
如流星停留了一剎那——是啊,
我迫不得已,沒人知道我在掙扎
每天夜裏,我像一棵白楊樹
在荒漠的周圍造成一片空虛;
兩種相反的命運在爭奪我的靈魂:
多少箇中間,多少個開始,
將我親近,坦白,並逐一磨損。


序曲與懷念
我愛高山的同時也愛着它的倒影
那美好的事物因此被我愛了兩次:
潔淨,溼潤,岩石做成的手臂
白晝的強壯體魄隱藏着夜晚的祕密和種子。
我是一個人,但也不僅僅是。
那流經深谷的長河停了下來
我所呼吸的新鮮空氣把我帶進幻想
和現實的這一刻。
黑夜像瑤池擺動着我的肉體
竊竊私語的翕動的嘴脣忘了黑暗的另一世界
就這樣在歸鄉的夜路上我看見了果樹
與平原:河水的眼神渴望與山頂相呼應。
我是念縟文的信徒和獻祭在一起
好似一件重大的事情已發生
可我是如此沉重,又迷醉
我並不曾讓信念持續得比痛苦更廣闊
除非給我兩柄利斧,兩個反面:
除非有一個更大的秩序
維持着暗夜的空洞與節拍。


取暖的貓
把它們趕走:從老路上拐來,用你的思想取暖的貓。
用一個早晨的眼淚,在船碼頭爲你畫一條魚
在水中的形狀,你要舉起鐵製的標尺
把它們趕走。
真情這麼小,像山那邊的山。
自上而下,果子都是這麼先衰敗,然後滑落。
盲目太強大了,廊橋上的弗朗西斯卡像一場可愛的雪,
落在所有中年女人的枕邊。
你用舌尖舔酒,用舌面背叛,關鍵時候你要
學會用絕對反極端。
直到我的年輕讓你在晚年的夜色裏與一盞油燈交換。


黑夜的一隻手
黑夜的一隻手在我屋前的樓梯上攀援。
只要一小時,就可順着門鎖找到我的呼吸。
愛情的盲人,是你先我摸到了夜的椅背;讓頭髮混亂,
像某種死去的事情實然長出粗糙的皮質。
你用觸角代替光在它自己軌跡上榮耀運行。
像一枚細針,你穿過我慾望的核並將它縫進
死亡幻覺裏對肉體的敬意。
你提着盲人的聲名肢解我在地獄中的完整,
眼睛裏抽出了瞳仁,喉嚨裏割去了舌頭;
視覺與聽覺因色彩和語言的殘缺在意義中下沉。
靈魂是靈魂的攜帶者,我是我自己的敵人。
這時我像一羣被喚醒的孩子相互望着,露出
漫無邊際的最本質的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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