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建築工地
一羣脊背油亮的民工,一羣細小而
忽略不計的螞蟻,甚至在六層樓高的窗外
依然能夠聽見他們喘息
粗重、肥大而又小心翼翼
此刻,陽光照耀下的工地
黝黑而沉鬱的目光,沾滿了生活的草屑,
凌亂、嘈雜、深藏恐懼,恰好與鋼筋的硬度
成爲對比;他們在打樁,給信念打樁;
他們在澆鑄,澆鑄生活;而那些
享受生活的人未必記掛他們,惟有我
默默凝視着他黝黑而又沉重的身影
依稀分辨着童年時若隱若現的鄉音
這此,帶血而又嘶啞的聲音
加深了商業的誤解與仇視
陽光下的建築工地,一羣羣脊背油亮的民工
三三兩兩地搬運着生活的瓦礫,他們
用汗水洗濯了美,讓我清白
用隱忍剋制着遺棄,令我覺醒
風中的燈盞
狂風吹熄了曠野,和大地上
那些,那些,多餘的一切
風中的燈盞,它爲什麼要來到這裏
又要去什麼地方,我無法再想
對於它無限伸展的意義,詩人們已經說出
如果他們還未曾說出,那便是言辭所無法表述
多年以後,我依然回憶起
風中的燈盞 和風雨中點燈的人
我只是想∶一生中只要堅持着亮下去,亮下去
那麼風中的燈盞,它的蒞臨
不多不少,不前不後
正好擰亮了一個人心中的黑暗
憂傷的雪
我是不是過於拘泥於一些小節
比如說一隻孱弱的螞蟻 一朵凋謝的小花
甚至於一道稍縱即逝的閃電
和一個個無端消亡的愛情
都牽動着我的靈魂 與言辭
這麼說,我是否過於自虐
多年以來,我試圖努力對一切都滿不在乎
甚至思想、靈魂、真情和愛
但是我永遠無法放棄,也永遠無法迴避
一個千百年來司空見慣,
卻又熟視無睹的事實∶
讓一粒聖潔的雪,回到一滴污濁的水,
這算不算一種犯罪。
乾草垛
乾草垛,風中的乾草垛
月光的瓦片,黃金的骨朵
乾草垛,沉默的乾草垛
月光的柵欄,被春天的馬蹄輕輕擊破
乾草垛。童年的乾草垛
晨曦初露,"一朵桃花加速了它的開放"
乾草垛。夢中的乾草垛
故鄉的燈盞,爲八百里外流浪的桃花無言感傷
乾草垛。月光下的乾草垛
大地的乳房,剋制着一曲風中的獻歌
乾草垛。靈魂的乾草垛
五千年的疼痛,能否放下它風雪瀰漫無邊際的腳步
乾草垛。風中的乾草垛
月光的瓦片,黃金的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