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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懷念:二姐

   來源:古今學識館    閱讀: 1.41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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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懷念:二姐

五月二十四日,是二姐過世七週年的日子。
  說是週年,只怕是除了父母和我們做姐妹的,他人已經忘記得乾乾淨淨。
  不曾想過遺忘,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再未夢見過二姐。慢慢地,淡散了她的笑容,淡忘了她的聲音,淡漠了關於她所有的記憶,只有她長眠倚靠着的那棵松柏樹,終年常青,不離不棄地陪伴着天堂中的靈魂和早已融入大地的一柸塵土。
  當我再次來到她的墓前,那些有着她的歡笑和淚水的生活,裹挾着哀思呼嘯而止。撫摸着墓碑上那張永遠年輕飛揚卻冰涼如水的笑臉,有什麼劃過了心房。一陣酸楚。
  對於漸漸變得遙遠模糊的二姐,我小的時候並不是很喜歡她。她長我八歲,很能幹,在內洗衣做飯樣樣都能做得讓人歎服,在外工作認真,與人爲善人緣極好,只是個性尤爲倔強。此時,我只能從我的角度去揣摩着寫出二姐,但很大程度上無法觸及到她靈魂深處的善良與美好。
  我的童年較同齡人來說,是在父親的寵愛之下泡在蜜罐里長大的。父親工作很忙,大概一個星期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由於他的脾氣暴躁,包括表哥表姐在內的孩子們每次見到他都會躲着走,如同老鼠見了貓。唯獨二姐,敢和父親對着幹,敢說我們都不敢說的話,也因此捱了許多的打。有一次,我看見父親拿着筷子狠狠地抽打她,她卻倔強着不肯承認錯誤,默默地躲在門邊的角落裏哭泣了許久。可能是看姐姐們捱打太多,父親的嚴厲,養成了我善於察言觀色的個性,相對而言我比較能討得父親的歡心。我一直認爲,二姐和大姐的年齡相差較小,她們之間關係很好,又都不喜歡我,是因爲父親最疼我。在那個經濟貧困的年代裏,父親每天會給我一角二分錢和二兩糧票吃早餐,我可以買兩根油條或者買兩塊米粑,剩下的能坐在書攤上看幾本喜歡的小人書,而她們只能在家裏吃媽媽煮的麪條,所以她們認爲父母偏心,兩人時常合夥排擠我欺負我。
  從記事開始就知道二姐是個愛財之人,最深刻一次是我讀初一的時候,爸爸出差到深圳,順便到了中英街,帶回來許多香皂和絲襪。那時候絲襪在內地屬於稀罕物,相當時髦,一雙及腿根的絲襪售價爲一元二角,及膝的絲襪九角。二姐要了那幾包絲襪,而後以每雙高出售價一角錢的價格倒賣給我和大姐。大姐已經參加工作,自然是不會與她計較這些小事。彼時的我,已然是青春時期的少女,正是花季年齡,很是垂涎那美麗的絲襪,便勒緊了褲腰帶不吃早餐積攢錢從二姐手中購買。此後經年,凡是爸爸出差買回來的東西,我都會強烈要求媽媽幫我保管屬於我的一份,甚至會背後偷偷地對爸爸告小狀說二姐的壞話,皆是出於對此事的耿耿於懷。
  不過,就是這個愛財的二姐,在我學習的整個階段,完整地充當了嚴父慈母兩種角色的替換。上初中之後,我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對於玩樂豁然開朗。上課偷偷看小說,下課和同學瘋逗打鬧,放學了也很少按時回家,要麼跑到同學家,要麼邀一羣同學到我家裏去玩,還敢和男同學打架,成績眼見就溜到及格線以下。爸爸很着急,二姐自告奮勇地請令由她來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從小就懼怕二姐。因爲她不會像媽媽那樣說再不聽話就怎麼怎麼收拾我,而是一旦我做錯事,惹她冒火,她就會不管不顧揍我一頓,就好像馴獸師訓練動物一樣,孩子就是這麼被訓練成條件反射。見到她,我便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說話的聲音。其實二姐懂得獎罰兼併,時常用她工作所得到的先進工作者的獎品來誘惑我。爲了得到一支鋼筆、一個漂亮的紅色膠殼筆記本好在同學面前炫耀,我會盡全力做到最好,這才慢慢收了些心。後來,我所在的學校出了一樁桃色新聞,副校長帶着一個女學生拋妻棄子私奔。在一個並不開放的年代,學校出現與學生有關的醜聞,令家長們和社會對學校產生了極度的信任危機,爸爸爲了讓我有個好的學習環境,就幫我辦了轉學手續到鄉下寄讀。每到週末有假可休,而二姐又不用上中班,她就一定會騎了自行車到學校門口等着我放學,帶着我騎過七八公里路程回家,第二天再騎車送我返校。偶爾,會給我幾角錢零花,囑咐我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我竊喜,買絲襪的錢流回到了我的口袋。
  真正懂得二姐對我的愛,卻是在結婚生下女兒之後。愛人是從農村讀書分配到省城的,談戀愛時,我的父母不同意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他們組成浩浩蕩蕩的親友團到單位來阻止我這場聲勢浩大的“戀愛”,二姐也在其中,卻是唯一一個沒有指責我的人,也是第一個調轉矛頭支援我的人。我看中了愛人的才華,執意嫁於他爲妻。結婚時他家沒有給一分錢的彩禮,婚事也是我們自己四處借錢以及媽媽給我的壓箱錢才得以圓滿。婚後第三年我懷孕,其間,公公婆婆以爲我不能生育,着急得哭過好幾次,太渴望兒媳婦爲他們傳宗接代。女兒出世前,公公說生了孩子他給一千元,本來是沒有在意,但是在女兒出世後第二天,他到醫院在衆目睽睽之下朝着女兒睡的搖籃裏扔了一千元錢,說了一句“我們農村人養女兒沒用”,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令我尷尬萬分。婆婆在我剛出院回到家便聲稱: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人,孩子他們沒法幫我帶。我又氣又急,哭着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二姐聞訊,用最快的速度在單位請了假,旋即到了我的家裏,許久之後我才知道那些假期是她爲了和姐夫出去旅遊積攢下來的。她細心地安慰和照顧我和孩子,對我婆婆什麼都不說每天視她爲透明,到假期結束的時候,她軟硬兼施,說得愛人連連保證會做父母的工作。事實上愛人一直對我很好,就是夾在父母和妻子之間不知道如何自處和協調矛盾,成了風箱裏的老鼠。我的婆婆重男輕女的思想太嚴重,她認爲是我斷了他們家的香火,堅持不帶孩子。年輕的我很是記恨,公婆的絕情讓我頗受打擊,我暗自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讓他們再見到孩子。沒有滿月,我就帶着孩子回到孃家,每天晚上都是二姐和大姐輪流來照顧女兒。
  也不知道是愛人做了工作還是公婆自己想通了,孩子慢慢大一點後,他們急切地想見我的女兒,我時常以沒有時間爲理由,拒絕見面。愛人有點生氣,但爭執起來,我會舉例列證,他就只好偃旗息鼓毫無辦法。二姐得知,責怪我不應該這麼做。她告訴我,姐夫家裏有兄弟姐妹八個,家庭條件不好,父母又沒有工作,把孩子拉扯成人之後已是垂垂老矣。雖然二姐小家裏的經濟並不十分寬裕,她還是堅持每月給公婆二十元生活費,直到二老去世。二姐說一個女人出嫁之後,雖然不再像古代那麼講究三從四德,可必須要學會包容丈夫的一切,包括他家裏人。受了二姐的影響,我開始嘗試着去理解公婆,嘗試着接受他們包容他們,很努力地做個好妻子好兒媳婦。自此,我與丈夫家的關係開始緩和直至融洽。而我的丈夫,也非常感謝二姐對我的引導,在姐夫沒有工作的那段日子,他主動提出將姐夫安排到自己的公司,一直到姐夫重新被原單位安排到另外的公司。

自古紅顏多薄命,太能幹的女人也往往沒有善果。回想起來發現二姐的一生很坎坷,讀中學的時候,因爲學校用水銀爲學生清除頭蝨而中毒,不得已將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剃了個精光,泛着青色的頭皮成了我童年記憶中最慘不忍睹一幕。我無法判斷這次中毒事件是否給她以後身體狀況埋下了隱患,但是,多年之後,拿到醫生寫的“高分化鱗狀細胞癌”診斷證明後,我和大姐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了此事。
  二姐因爲水銀中毒的事不願意再去學校,爸爸就找人安排她進了紗廠。在當時看來,能進紗廠的人必須屬於又紅又專之列,挺讓人羨慕。其實,紗廠的工作很辛苦,三班倒,夏天就不去說了,到了冬天,晚上半夜要從暖和的被窩裏鑽出來,頂着泠洌的寒風騎自行車去廠裏上班,不能請假更不得曠工。二姐任勞任怨在廠裏做任何事都相當出色,從一名普通的擋車工做到車間的統計員,每年都能被評爲先進工作者。父親離休之前,紗廠的效益已經開始滑坡,他用盡辦法把二姐從紗廠調到了菸草公司,在菸草公司的那幾年,是二姐一輩子中最爲幸福的時光。



二姐的手很巧,同樣的毛線別人織出來的沒有看相,到了她手裏編織出來的毛衣就是比別人手法要好,鬆緊有致,穿插着一些栩栩如生的圖案,很是漂亮。我特別喜歡她爲我織的一件洋紅色的毛衣,很細的全毛毛線,花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但是我一直沒有穿,偶爾翻開箱子看見,就有一種莫名地想流淚的衝動,這是二姐在世上最後的一件手工織品。就在她幫我織好毛衣後準備再爲媽媽織毛褲時,已然病發住進了醫院,這一住進去,便再也沒有機會拿起針線。我還記得那是99年的秋天,一個週末,我回到家裏,順道帶着女兒去了二姐單位。二姐夫被原單位重新安排工作之後,很不適應,便停薪留職出來,在二姐單位門口租了一個門面,做電器維修的小生意。那陣子,二姐剛剛將單位分到的福利房裝修好,而她與姐夫的關係卻不知道爲什麼緊張起來。快到姐夫門市部時,我聽到很慘烈的哭聲,那種哭聲很磣,硌得人心慌,有點像哭喪。走進門才發現哭泣的人是二姐,大姐已經先到了那裏,我問發生什麼事,二姐斷斷續續邊哭便訴說。原來,二姐夫有一段時間總喜歡扎私房錢,時常不好好看店鋪跑到隔壁的乾洗店裏與老闆娘聊天,生意很不好。這天,他將外套放在店鋪的椅子上,人又到了隔壁老闆娘那裏神吹鬍侃,也沒注意到有小偷溜進來將他外套裏的一千多元私房錢輕而易舉地順走了。二姐是個很節儉的女人,平日算計着盤算生活的各項開支,就在頭一天,她讓姐夫去批發一箱(十小袋)洗衣粉,姐夫卻以買回去沒有地方存放拒絕,轉眼之間一千多元就在自己的地方憑空不見了。她不經意地哭訴中告訴了我們,她舌頭上長了一顆瘤,伸出來讓我們看。我雖然不懂醫學,看到那顆菜花狀的瘤,心裏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兆,很是忐忑不安。大姐找到她在醫院工作的同學,醫生看過之後要求做切片檢查,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就瞞着二姐對大姐說,估計情況很不好,從表面看就可以斷定是惡性腫瘤,並且已經擴散。長在舌頭上的癌,依靠舌頭的咀嚼功能,會迅速滲入到淋巴走向全身其他的器官。果然,檢查的結果像一個晴空霹靂,狠狠地打在了全家人的心裏。
  我很努力地避免說到二姐夫,但是又不能不提及這個人。也許是我逐漸長大成熟,家裏遇到大事,往往拿主意的是我這個年齡最小的人。二姐的病情惡劣,治療方案要如何制定,本應該是姐夫做主,可是姐夫對這件事顯得很木然,全無主見。我、大姐、爸爸和他經過簡單的商量之後,決定對二姐隱瞞真相,送她去同濟醫院治療。她的主治教授很快就拿出了手術方案:切除病竈,取出相應的淋巴結,視情況做放療化療。
  手術那天,爸爸媽媽、大姐大姐夫、二姐夫、還有我和丈夫,帶着孩子守候在手術室門口。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半,所有的人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不安地徘徊在醫院手術室前的長廊。每出來一例手術牀,我們都會爭相往門口跑去,既盼望又擔心。
  窮此一生,我也無法忘記二姐被醫生護士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模樣:臉色慘白沒有意識,一手上扎針掛着點滴,另外一手掛着血漿,左邊頸部的淋巴被全部取出,整個脖子纏了厚厚的紗布,滲透出點點血跡,嘴巴因爲長時間被擴張,暫時無法閉合,隱隱可以看到被切掉了三分之一後殘留的舌頭部分,神經性地顫動。我可憐的二姐一定很痛,親人們的心隨之更痛。誰都沒有預料到手術會這麼大,教授說手術很成功,取出了全部的病竈,並且清理得很乾淨,估計五年的存活率不會很低。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所想的就是儘量延長二姐的生命,至少可以讓她多陪伴自己的孩子。醒來的二姐默默地配合醫生給她採取的任何治療,做到放療和化療的時候,她已然瞭解自己的病情。我從來沒有像佩服二姐一樣去佩服某個人,除了在她離開人世之前拉着爸爸的手哭泣以外,我沒有見過她流一滴眼淚。她知道病情後,爲了不讓我們太難過,順從地接受安排。放療化療摧殘着她的身體,看到她吃什麼吐什麼,吐完了再堅持吃,我悲哀地發現生命力一點一點從她的身體裏流失,旁人卻無能爲力。手術過後僅僅兩個月,剛做完放療的二姐突然發病,脖子上再起了大大小小的腫瘤五六個之多,我很恐懼,失了主張。再次送到同濟,醫生說已然擴散,最好是轉腫瘤醫院治療,卻又用針扎破了腫瘤之處,取液體做化驗。待二姐轉入腫瘤醫院時,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被扎破的地方因爲癌細胞的緣故致使面板無法癒合,慢慢地長成了一堆有兩個拳頭合攏大小的菜花狀肉瘤,極爲恐怖。她的整個面部變了形,隨後無法進食,發展到最後,醫院就放棄了治療,勸家屬送她回家,聽天由命。
  二姐生命倒計時的二十幾天裏,是依靠針劑來維持身體的基本需要,因爲封喉連流質的食物都無法進,亦不能發音,有需要的時候,便是拿個搪瓷的茶缸在牀邊敲打,要說話也是用顫巍巍的手摸索着寫下來,她身體的機能在迅速衰退,直至有一天,大姐的同學在爲二姐打針時發現找不到血管,便勸我們放棄,不如讓她安靜地離開,生命對於二姐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折磨。第三天早上,二姐自覺要離開人世,便讓姐夫打電話給爸爸媽媽,聞訊而至的爸爸一把握住了二姐的手,她流着眼淚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着說了一句:“如果有來生,我再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說完,她留戀地看了看她親手佈置的家便撒手而去。

第一次,有至親的人離我而去。我木然地望着那一個逐漸變涼的身軀,一片空白。
  出殯的那天,原本一直是豔陽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蒼天也在爲這個不幸女子哭泣了吧。在殯儀館的追悼大廳,二姐單位的同事爲她宣讀追悼詞時,我四歲的玲瓏的女兒緊緊地貼住二姐的女兒站在一起,女兒穿了一件白色的花邊襯衣,外面罩件黃色的小坎肩,胸襟上別了一朵小白花,不知何故,她居然粲然一笑。幼小的女兒是不知道生離死別之痛,還是對着二姐的芳魂在微笑呢?
  年邁的父親差點倒在了追悼大廳,他用後來的時間一直在懊悔沒有能好好地疼愛二姐,自此,父親的脾氣好了很多。我和大姐到二姐辦公室清理遺物時,看到一張姐妹三人的合影,那是她手術前,在同濟醫院門口照的。想必是手術過後上班時,帶到辦公室去的。很少迷信的我突然深深地指責起自己來,爲什麼要在醫院門前留影呢?
  照片中的二姐依然美麗,可那樣的美麗卻永遠定格在她年輕的36歲裏!
  頭七,我看到二姐分別寫給單位領導、姐夫和她女兒的信。她請求單位的領導在她死後,安排姐夫頂她的名額到公司上班以解決後顧之憂;拜託姐夫要好好對待我的父母,替她幫二老養老送終;叮囑孩子要好好學習,好好成人。讀着信,我失聲痛哭,不知道這些信是她什麼時候悄悄寫下的,不知道她在寫這些信的時候心裏是怎樣的痛苦和難受,永遠都沒有人知道在她最後的日子裏,是如何的悲苦難忍,對死的恐懼,對生的留戀。
  二姐滿七之後,她所在的單位領導經過研究之後,同意滿足二姐的遺願,安排了姐夫到了菸草公司辦公室工作。只是,二姐不知,她入土不到兩個月,那個被我叫做姐夫的男人,就開始了下一段感情。半年之後,二姐辛辛苦苦裝修好的房子,便迎進了新娘。

五月二十四日,是二姐過世七週年的日子。
  說是週年,只怕是除了父母和我們做姐妹的,他人已經忘記得乾乾淨淨。
  不曾想過遺忘,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再未夢見過二姐。慢慢地,淡散了她的笑容,淡忘了她的聲音,淡漠了關於她所有的記憶,只有她長眠倚靠着的那棵松柏樹,終年常青,不離不棄地陪伴着天堂中的靈魂和早已融入大地的一柸塵土。
  當我再次來到她的墓前,那些有着她的歡笑和淚水的生活,裹挾着哀思呼嘯而止。撫摸着墓碑上那張永遠年輕飛揚卻冰涼如水的笑臉,有什麼劃過了心房。一陣酸楚。
  對於漸漸變得遙遠模糊的二姐,我小的時候並不是很喜歡她。她長我八歲,很能幹,在內洗衣做飯樣樣都能做得讓人歎服,在外工作認真,與人爲善人緣極好,只是個性尤爲倔強。此時,我只能從我的角度去揣摩着寫出二姐,但很大程度上無法觸及到她靈魂深處的善良與美好。
  我的童年較同齡人來說,是在父親的寵愛之下泡在蜜罐里長大的。父親工作很忙,大概一個星期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由於他的脾氣暴躁,包括表哥表姐在內的孩子們每次見到他都會躲着走,如同老鼠見了貓。唯獨二姐,敢和父親對着幹,敢說我們都不敢說的話,也因此捱了許多的打。有一次,我看見父親拿着筷子狠狠地抽打她,她卻倔強着不肯承認錯誤,默默地躲在門邊的角落裏哭泣了許久。可能是看姐姐們捱打太多,父親的嚴厲,養成了我善於察言觀色的個性,相對而言我比較能討得父親的歡心。我一直認爲,二姐和大姐的年齡相差較小,她們之間關係很好,又都不喜歡我,是因爲父親最疼我。在那個經濟貧困的年代裏,父親每天會給我一角二分錢和二兩糧票吃早餐,我可以買兩根油條或者買兩塊米粑,剩下的能坐在書攤上看幾本喜歡的小人書,而她們只能在家裏吃媽媽煮的麪條,所以她們認爲父母偏心,兩人時常合夥排擠我欺負我。
  從記事開始就知道二姐是個愛財之人,最深刻一次是我讀初一的時候,爸爸出差到深圳,順便到了中英街,帶回來許多香皂和絲襪。那時候絲襪在內地屬於稀罕物,相當時髦,一雙及腿根的絲襪售價爲一元二角,及膝的絲襪九角。二姐要了那幾包絲襪,而後以每雙高出售價一角錢的價格倒賣給我和大姐。大姐已經參加工作,自然是不會與她計較這些小事。彼時的我,已然是青春時期的少女,正是花季年齡,很是垂涎那美麗的絲襪,便勒緊了褲腰帶不吃早餐積攢錢從二姐手中購買。此後經年,凡是爸爸出差買回來的東西,我都會強烈要求媽媽幫我保管屬於我的一份,甚至會背後偷偷地對爸爸告小狀說二姐的壞話,皆是出於對此事的耿耿於懷。
  不過,就是這個愛財的二姐,在我學習的整個階段,完整地充當了嚴父慈母兩種角色的替換。上初中之後,我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對於玩樂豁然開朗。上課偷偷看小說,下課和同學瘋逗打鬧,放學了也很少按時回家,要麼跑到同學家,要麼邀一羣同學到我家裏去玩,還敢和男同學打架,成績眼見就溜到及格線以下。爸爸很着急,二姐自告奮勇地請令由她來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從小就懼怕二姐。因爲她不會像媽媽那樣說再不聽話就怎麼怎麼收拾我,而是一旦我做錯事,惹她冒火,她就會不管不顧揍我一頓,就好像馴獸師訓練動物一樣,孩子就是這麼被訓練成條件反射。見到她,我便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說話的聲音。其實二姐懂得獎罰兼併,時常用她工作所得到的先進工作者的獎品來誘惑我。爲了得到一支鋼筆、一個漂亮的紅色膠殼筆記本好在同學面前炫耀,我會盡全力做到最好,這才慢慢收了些心。後來,我所在的學校出了一樁桃色新聞,副校長帶着一個女學生拋妻棄子私奔。在一個並不開放的年代,學校出現與學生有關的醜聞,令家長們和社會對學校產生了極度的信任危機,爸爸爲了讓我有個好的學習環境,就幫我辦了轉學手續到鄉下寄讀。每到週末有假可休,而二姐又不用上中班,她就一定會騎了自行車到學校門口等着我放學,帶着我騎過七八公里路程回家,第二天再騎車送我返校。偶爾,會給我幾角錢零花,囑咐我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我竊喜,買絲襪的錢流回到了我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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